“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小挑担里担姑娘,听取蛙声一片”,父亲说我出生在医院,因为没人照顾妈妈和我,他只好用了一副挑担一边担块石头,一边担着我,一路踩着塔头墩子,迤逦十几里地把我挑到了家。刚到家门时,恰好晨曦微露,清风拂面,塔头甸子里传来一片悠扬的蛙鸣声,于是他给我取了个很好听的名字“晓琴”。他大概还希望我长大以后是一个“闻歌弦而知雅意”的人吧。
塔头墩子是东北地区沼泽地里特有的景观,由沼泽地里各种苔草的根系死亡后再生长,再腐烂,再生长,周而复始形成。一般高出水面十几厘米至一米,它是湿地的灵魂,旱涝火烧极寒不死,据说一个直径六十厘米的塔头墩子,需要千年才能形成,年岁最长的可达十万年。塔头墩子底下是清澈的浅水,水下有无数的小鱼,无拘无束地游动,这里也是红肚皮蛤蟆的天堂,自夏徂秋,蛙鸣不止。这种红肚皮蛤蟆也叫林蛙,父亲总是弄来些为我们打牙祭。林蛙籽还可以解毒,谁得了皮肤病,长了疥疮,父亲也总是弄些蛤蟆籽让我们喝下,说来也怪。皮肤病果真很快就好了。
我小的时候,母亲一直身体不好,七八岁时,母亲有一次病得很重,她突然说想吃饺子,这可难坏了父亲,到哪里去弄肉啊?父亲想了很久,穿上雨鞋,提了水桶出去了,回来时桶里是大半桶的红肚皮蛤蟆。父亲把蛤蟆皮扒下来,耐心地把莹白的蛤蟆肉一点点地剔出来,他花费了大半天的功夫,才弄了大约有一饭盒那么多。肉材总算是准备好了,可是拿什么来做配料呢?我想起了我的窝点里那几段腐朽的榆木墩,刚下了一场雨后,应该长出榆黄蘑了吧?于是便提了小篮,直奔窝点而去。让我开心的是,那些榆木段上果真长出了很多蘑菇,金黄灿烂,大朵大朵的像黄色的花,新鲜而又漂亮。我装了满满一土篮回来。这种蘑菇味道鲜美无比,父亲将榆黄蘑剁碎,撒上些葱花、韭菜和盐,跟蛤蟆肉一起拌馅。
现在还缺一样重要的东西,那就是油。我小时候,每个人每个月才供应二两豆油,我们一家五口人总共能打一酒瓶的豆油,无论怎样节省,油瓶子也是很快就清澈见底的。大哥去了粮店,他怎样打动了粮店阿姨,我不得而知,反正他赊回了一两大豆油!
我们每个人每个月还供应两斤白面,这些面平时我们从来舍不得吃,二哥用它和了一块面,水饺饺子培训盆子上亮亮光光 ,一点面都没沾。
一切准备就绪,我们兄妹和父亲一起为母亲包饺子。
蛤蟆、饺子、榆黄蘑天下三大鲜,而用蛤蟆肉榆黄蘑一起做馅包的饺子,大概是天下第一美味了吧。
而这种美味,又曾有几人品尝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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