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集体为了处罚父母,给我们全家断了两年的供应粮,也就是说两年里只能在村集体里劳动而得不到任何报酬,这无异于要了我们全家的性命。起初靠着亲戚朋友接济还能勉强支撑下去,可那个年代谁家也没有多少节余的口粮,时间长了也就断了支援。父亲决定全家出去讨饭吃,于是我们一家分成几队,每天到不同的方向去讨饭,成了地地道道的讨饭家庭。有父亲坚强的毅力支撑着,我们倒也不觉得什么,反而有时比家里做饭时还吃的好一些。可是到了这一年的春节,我们全家却陷入了无奈的纠结中。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小挑担里担姑娘,听取蛙声一片”,父亲说我出生在医院,因为没人照顾妈妈和我,他只好用了一副挑担一边担块石头,一边担着我,一路踩着塔头墩子,迤逦十几里地把我挑到了家。刚到家门时,恰好晨曦微露,清风拂面,塔头甸子里传来一片悠扬的蛙鸣声,于是他给我取了个很好听的名字“晓琴”。他大概还希望我长大以后是一个“闻歌弦而知雅意”的人吧。水饺饺子培训
塔头墩子是东北地区沼泽地里特有的景观,由沼泽地里各种苔草的根系死亡后再生长,再腐烂,再生长,周而复始形成。一般高出水面十几厘米至一米,它是湿地的灵魂,旱涝火烧极寒不死,据说一个直径六十厘米的塔头墩子,需要千年才能形成,年岁最长的可达十万年。塔头墩子底下是清澈的浅水,水下有无数的小鱼,无拘无束地游动,这里也是红肚皮蛤蟆的天堂,自夏徂秋,蛙鸣不止。这种红肚皮蛤蟆也叫林蛙,父亲总是弄来些为我们打牙祭。林蛙籽还可以解毒,谁得了皮肤病,长了疥疮,父亲也总是弄些蛤蟆籽让我们喝下,说来也怪。皮肤病果真很快就好了。按照北方的习俗,春节讨饭是很不吉利也很丢人的一件事,不是万不得已谁都会避开这一天去讨饭的。可当时我们家里连一点米面都没有,一家人六个嘴巴都在等着要吃的,而且又是春节,怎么才能让我们这群孩子吃上饺子成了父母最头痛的事。大年初一的早上,天上飘着漫天大雪,地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碴子,猛烈的北风呼啸着撕扯着我家门窗上罩着的塑料布条。百般无奈之下,父亲带着我们兄弟姊妹又去讨饭了。不同的是这次我们没有分开,家里留下母亲看家,父亲背上了只有几个月大的妹妹,手里牵着6岁的我,哥、姐俩人牵着手各拿一根打狗棍,胸前挎着一个布袋子,在家家鞭炮齐鸣,人人穿着新衣,户户包着饺子,处处喜气洋洋的春节里,我们一家又开始了乞讨的生活。姐姐冻得脸庞紫紫的,哥哥的脚指头从破烂的鞋窟窿里伸出来,冻得不停地跺着脚,我的鼻涕口水连成了冰块,用同样结着鼻涕冰块的袖子擦试着。最惨的是几个月大的妹妹,裹着一床小棉被束在父亲背上,整个身上都被雪花覆盖着,在一个旧的发黑的猫头帽子里,露出她两只紧闭着的眼睛和不住哆嗦着的发白的小嘴唇。不知是借着春节的喜气还是父亲背上幼小的妹妹起了作用,我们每到一家,乡亲们都给予了尽可能多的馒头、米面,而且还有刚出锅的饺子。走了一个上午,我们每个人的袋子里都盛满了要来的食物。最感动的是好多人家都把他们刚煮好的饺子倒在了我们的口袋里,记得那次回家后,讨来的饺子我们一直吃到了大年初三,是过得最丰盛和富足的一个年。不但有各种各样的饺子馅,我还吃到了一个带钱的饺子,母亲说我咬到了“金”。我总觉得自己家真像是遇到了母亲故事里讲的那个春节捞饺子总也捞不完的神奇故事一样。第二年,农村土地包产到户,我们一家靠着勤劳的双手又过上了丰衣足食的生活。